情感实录：我是他别墅里的金丝鸟
讲述：小梁
采访：阿娟
时间：2003年12月
地点：桂林老人山下
他是商战中急功近利的先锋。爱情与女人只能是他的垫脚石而不能是他的绊脚石。这是我很久以后的领悟。我期待爱情来临的心迎来却是我初恋的破灭。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桂林到广州撞荡的？
8年前我考入广州一所高校，离开家的时候，家中的条件还是很差，住房又紧张，父母与住在一起的叔叔婶婶常发生不快。一直寄人篱下的生活让我离家后很快就学会了自立自强。那一刻，我心里就非常明白，因为只有我能在广东扎根才有可能去圆父母的住房梦。所以，在所谓的少女多梦季节，我在广东的梦里没有风花雪月，只有一所大屋子，一大笔钱，让我们全家团聚，使我不再孤独。就在我开始为前途铺砖添瓦的时候，我那颗不期待爱情的心却迎来了初恋。他是我的同学，他的优秀与才气，体贴与温情让我眩晕、陶醉。那时，爱情一跃成为我梦想的全部内涵。
1997年，他比我早一年毕业，就职于一家美国公司驻穗总部，并很快被提升为业务部经理助理。我毕业后经他推荐也顺利进入了这家公司的深圳分部担任公关助理。当我以一个白领丽人的形象走向那华丽的玻璃幕墙写字楼时，我觉得自己俨然是上帝的宠儿。然而，没有预兆地，他却“爱”上了一个美国女人，并很快双双飞往了纽约。
这是一个并不新鲜恋爱经历。
但却是我初恋的全部。在那段万念俱灰的日子里，我失去了工作。我想，没有他，我还得活着，并且得活得更好，因为我还背负着父母的殷殷期望，有朝一日在广州能拥有自己的房子。
我很快在广州一家大型房地产公司谋得售楼小姐一职。每天带领一个个腰缠万贯的客户前往一幢幢豪宅，从地理位置、环境设施、庭宅院落一直介绍到卫生间的最后一块瓷砖，无论客户有多少挑剔多少质疑，我都必须和言悦色、态度谦恭，哪怕客户最后说声“NO”。
这份工作是不是让你觉得你的理想快实现了？
是的，看着一座座漂亮的别墅，我常想，我什么时候才能在这里拥有一套自己的住房呢？真是天方夜潭。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的一个“买家”竟然圆了我的梦。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个月后，因为我成功地促成了几笔大生意，被公司提升为售楼部副经理。在那段繁忙与疲惫的日子里，我暂时忘却了伤痛，就在我以超凡的精力换取事业上的突破时，卫刚出现了。他是某国际商业工程有限公司驻广州执行总裁。当时他有41岁，他有意购买我公司推出的新型豪华别墅，并且指定要我作介绍，其实我也是个明白人，我清楚这位李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卖一栋别墅是笔大买卖，所以我不敢怠慢。那天，卫刚很绅士地为我打开“奔驰600”的车门。当他踩下油门时，我也开始介绍欧式别墅。“刘小姐在公司谋事多久了？”他冷不丁地问我。我有些失望，因为我以为他是询问别墅的价格，但是出于礼貌我还是作了回答：“10个月。”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我继续我例行工作式的一丝不苟的介绍，他却时不时地问及我的专业，爱好及我的其它种种。他似乎对我们公司的别墅满不在乎。在当售楼小姐的日子里，因为职业的原因，早已让我见识过很多对女人贪得无厌的好色男人。虽然眼前这位李总裁言谈举止颇具绅士风度，但作为女人，我还是本能地撑起了保护伞。
车子驶入别墅区，他十分果断地朝一栋标号B-18座走去。好眼力，那是一幢方位最佳的宅第。他十分在行地一一察看了厅、室、卫、厨和所有设施，根本无需我的介绍。我说：“十分感谢您，您作了最明智的的选择。”“我最明智的选择是：你也是成交内容之一。”没有轻浮不恭，他很认真地对我说，“到我们公司来吧，我会成就你，让你更有作为。”
你真的被他“收购”了？
为什么不呢？这么好的机会，我总不能天天看着这些房子成为别人的，而自己的理想总不能实现吧。买卖成交后，经过一番培训，一个星期后，我成了某国际商业工程有限公司驻穗总裁的秘书。这家公司在整个东南亚具有很高的知名度，员工恪尽职守的敬业精神以及由此产生的高效益堪称商业典范。我想，大学时对事业对前途的憧憬如今终于找到了最佳的起跑线。
但我还没有听到发令枪响起，却先收到了李总裁极其昂贵的生日礼物。
那是三个月后的一天，李总裁邀我与他共进晚餐。借着点点烛光，他将一只精美的礼盒放在了我面前：“丽丽，生日快乐！”我打开礼盒，啊！是我推销给他的“B-18座别墅”的一串光耀夺目的钥匙和一本赫然印着我名字的房契。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李总裁要如何“造就”我了。我心里明白，他已有妻室儿女。
“我真的喜欢你。也许你会说我没有资格，但我希望你是B-18座的女主人。明天再给我答案，我希望那是你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经过无眠的一夜，我的答案竟令我自己大吃一惊：“我一个人已走得太累了，女人这一生无非是追求物质与爱情，起码让我抓住其中一个吧。”我不知道是物欲横流的商业世界造就了我，还是我顺应了它的价值规律。
你对你的将来做过考虑吗？
那时的我眼前什么也没有，只有B-18座别墅。我想我终于拥有了少女时代在小阁楼上梦想过的一切：豪宅、跑车、精美首饰、DIO香水，我成了巴黎春天等顶尖名品店的常客，常去梦咖啡和JOY保龄球馆消磨时光。我沉湎陶醉于我所得到的。 然而当一切成为一种定势，我才开始审视自己：我是什么：一件商品。我不能成为他的妻子也不可能成为一个母亲（这是他隐而不宣的坚定立场），我充其量只是他的一件漂亮衣裳。容颜会老，衣裳会旧，现在的这一切会成为来日的昙花一现。而这又是一朵多么羞愧的富贵昙花啊。它使我无法面对昔日好友；只能一次次向正直的父母撒谎，甚至无法直面我曾那么鄙视的平凡的亲戚。我是什么？情妇、妾、金丝鸟？
你没有试图改变这种生活吗？
说实话，那样奢侈的生活是任何一个女孩都难以抵御的诱惑。我不想放弃，我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现状。在一个浪漫的月夜，我向卫刚倾诉了几个月来心中的困惑与担忧。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一听就明白我的意思，并且很慷慨，像送一件首饰一样将下属子公司之一的商务展示公司总经理的头衔送给了我。
那是一间不大的子公司，我十分投入地开始了案头准备，自信足以胜任。但就在我刚走进大厅的瞬间，我立刻被眼前的情景灼伤了：4、5个年轻的脑袋聚在一起，不知为什么窃窃私笑，然后用一种心照不宣的异样目光看着我。从别人的眼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卑贱丑陋与不堪。这始料不及的一击将我的自尊自信打得粉碎，我恨不能立刻逃离。
这样的状况你当初难道就没有思想准备，你应该不在乎才对呀？
我知道你这是在讽刺我。你不知道，人一旦什么都有了，才会看重自己的尊严。公司里只有一个人真诚地和我打招呼，他叫江义文，我的助理，颇受卫刚赏识，是大学经济硕士，年轻、英气。在我面前，江义文竭力恪守着助理身份，可他的机敏果断，娴熟业务，是不为职位所束缚的。而我也愿意在一旁如学生般默默欣赏，静静聆听。在闲暇时，我们常常涉及多种话题，轻松愉悦地交谈着。我恍然觉得，纯真的青春又回来了。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常常被员工们的目光和窃笑所驱逐，只要他在，便用坚实的盾牌挡住了飞来的冷箭、使我感到安全。我异常脆弱的心已离不开他的护卫。有一次洽谈完一笔生意，夜已深，我们并肩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透过迷蒙的双眼，我看到了那双坦荡诚实的眼睛正充满怜爱地注视着我。我再也忍不住，扑在他怀中失声痛哭。他捧起我的脸说：“我等你。” 我紧紧抓住他，唯恐这一刻转瞬即逝。
你觉得这才是你要找的真正爱情，是吗？
是的，那天我第一次觉得迈向B-18座别墅的步子好沉好重。曾经让我神住的别墅好像突然变成了一座精美的鸟笼。可我要展翅，飞向我的爱，我的幸福，我的明天。接下来的日子，我总是漫不经心的对卫刚敷衍了事，并时不时还拒绝他的要求。终于有一天，我与卫刚摊牌了，他仿佛了然于胸，当他说出三个字“江义文”时，我承认了一切。那一刻，李卫刚没有更多地表示出惊讶、失望与愤怒。一切都化在令我惶惑不安的沉默中。
几天后，我和江义文双双写好了辞呈，我们要双双离开公司。就在江义文去总公司向递交辞呈的那一天，冥冥之中我竟又有了初恋时永失我爱的恐惧预感。这天晚上，江义文没有赴我们订下的约会。我打他的手机，却杳无音讯，犹豫再三，第二天晚上，我找到了他家，他母亲冷冷地甩出这样一句话：“他去新加坡进修了！李总答应回国升他做总公司的副总。到那时，什么样的纯洁姑娘、贤妻良母找不到？！”江母极不客气地回答着我。我跑去公司找到了卫刚，在我的一再追问下，他对我说：“我所要得到的，一定能得到，而且决不轻易松手，包括女人和人才。我这么做是用变通的方式证明了你并不是江义文的最爱。而只有我才真的很在乎你。”
在这一刻，我突然猛醒，也极不客气地说：“你不是在乎我，而是在乎占有，并且是有择手段的占有。可是这回你错了。我是你一时的战利品，却并非一世。”
一个星期后，我搬出了B-18座别墅。再次从情场与商场中铩羽而归。我想永远离开这座悲情都市，可我背负不动父母的失望。我也试着重新站起来，可我觉得自己好虚弱。但我真的不想、不能、不愿再依附于任何人，尽管我植根的土壤并不肥沃，但至少我还可以再去憧憬又一季的收获，只是我迫切需要一份崭新的形象，洗去以往的影子，我不喜欢现在疲弱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