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海北双飞燕

　　文/颜小凰
　　
　　
　　　　偶尔，会急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比如，在某个地方悄悄播下树种，等它枝繁叶茂，就带来某个人，说：“这沿路大树，都是我亲手为你种下。”
　　　　这个情景反复出现在白日梦，让我平白无故感动了十年。
　　
　　　　深夜回家，看着昏黄路灯在雨意中逐渐朦胧，遥远。那时刻，内心总会升起强烈的渴望，渴望能有些什么让我感动。
　　　　我不记得，已多久没有彻底被感到过。
　　
　　　　手头上的事情暂告一段落。这个五月终于回来家乡，在这临近端午的日子。五月天，却始终一幅阴雨绵绵无绝期的样儿。
　　　　我通知了少数几个知交，计划着好好聚聚。
　　
　　　　关于宁姐，我总相信她是妈妈的亲妹妹，否则，我为何那般信赖，那般懂得？而我叫她宁姐，这就够了。
　　　　他们在一阵激动过后，都恢复了常态。那老人说，总是身上的一块肉呐，虽然生养时是无知被骗，让医生抱去送人了，却也已事过境迁。老婆子以为婴儿真的死去，泪也流了，心也痛了，如今过了几十年，知道她还活着，并且能在条件好的家庭生活，也就心满意足了。
　　
　　　　老人听我说着宁姐是如何如何地本事，自豪的神情显然易见。他们嘴上虽说，丫头也算幸运，到城里长大，好过跟着我们受苦。心里却已真的认定宁姐是他们的女儿了一般，替她心疼起来。
　　
　　　　夜里，我和宁姐相对而坐。她幽幽吐露的词句看似波澜不惊，我却仿佛事出突然般莫名陷入柔软的伤感。
　　　　某一年，我在流火时节抵达天府之国，内心里莫名亲切。有人告诉我，你的祖先正是从这里出发，继而流落各地。于是，我感到冥冥中有着一股强力在召唤。
　　　　而今年同样的时节，宁姐将要去同一城市，投奔某处归宿，然后双双飞向天涯。
　　
　　　　我总归还是为宁姐高兴的，并希望她能就此步入终身幸福。
　　　　我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人，用着怎样的傻气感动了我的宁姐，但我知道，他必定在学识或事业某方面是有能耐的。
　　　　我们相对而坐，轻轻啜吸着温热的咖啡，抽烟，不大言语。
　　　　我想起数日之后，就将天各一方，还是忍不住伤感。
　　
　　　　宁姐的表情很坚定。我知道，她决定的事情会不惜放弃身边所有去做。她始终坚信，有得必有失。而有人在，就有了一切。
　　　　来不及细细品位我心头的陡然空洞，有女子陆续来到。宁姐总是笑称她们一伙为客栈老妖。
　　　　众女子都拿宁姐的远行打趣，带着女子间特有的妒忌口吻。整个卡座的气氛忽然活跃，我却终不能融入其中。
　　
　　　　咖啡叫了一壶再一壶。
　　　　吃过晚餐，我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宁姐将烟递来。
　　　　众女子们都已东倒西歪，懒懒散散靠在沙发上。我环视而笑。
　　
　　　　宁姐穿着宽大的红色上衣，头发随意束起。始终不变的首饰，是她手指上镶着玉石的金戒指，还有两个纤细乖巧的金镯。
　　　　我想，没有人会比宁姐更适合佩带黄金了。普普通通的黄金首饰，可以让她戴得风情万种。高贵的气质裹着女性的柔美，优雅中隐隐透露着强者的独立。
　　　　宁姐时常并不言语，但一颦一笑间却饱含着对无耻之徒的轻视。她如此圣洁，追求完美。她坚忍的唇线昭示着处世的淡漠。
　　
　　　　六月将近。
　　　　六月是个分手的季节。
　　　　之后是流火。
　　
　　　　我想，莺燕儿飞过之后，该是重新开始的时机了。
　　　　在这里，祝福我的宁姐永远如此美丽，如此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