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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前院长张忠培先生访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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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前院长张忠培先生访谈录

2017-07-05 11:45 来源:北大培文图书

原标题:故宫前院长张忠培先生访谈录

本文节选自《记忆:北大考古口述史

北大考古文博学院 编 北大培文出品,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文章版权所有。转载务请注明来自“阅读培文”微信(ID:pkupenwin)

张忠培先生因病去世

中国著名考古学家、故宫博物院原院长、故宫研究院名誉院长、故宫博物院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张忠培先生,于2017年7月5日9时40分因病在北京去世。享年83岁。

故宫博物院

2017年7月5日

张忠培,1934年10月出生于湖南长沙。1952年考入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1957年至1961年留校跟随苏秉琦、林耀华先生攻读副博士研究生。1961年初入吉林大学历史系任教,是吉林大学考古专业的主要创办人。历任吉林大学考古专业副主任、主任,历史系副主任、主任,研究生院常务副院长,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学位评定委员会副主席和职称评定五人领导小组成员。1987年调入故宫博物院任院长。1991年后主要从事考古学研究与文物保护工作。现任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

先后参与或直接主持了陕西华县及渭南、吉林市郊、白城地区、黑龙江饶河及虎林、内蒙古通辽、湖北江陵纪南城、河北蔚县、山西晋中、忻州等地区的考古调查、发掘工作以及内蒙古赤峰、河套地区的区域调查与研究工作。

主要论著:《中国北方考古文集》,《中国考古学:走近历史真实之道》,《中国考古学:走向与推进文明的历程》,《中国考古学:九十年代的思考》,《元君庙仰韶墓地》,《晋中考古》,《忻州游邀》,《华县泉护村》(合著),《中国通史·远古时代》(合著)等。

下文为对张忠培先生采访的部分内容

采访时间:2011年12月29日,2012年2月22日至3月20日

采访地点:北京张忠培先生寓所

采访者:常怀颖、李盈

采访大纲撰写:常怀颖

整理者:常怀颖

采访者:先生,您在读大学之前是在哪里读高中的?

张忠培:我是1950年春进高中的,在湖南省长沙市读高中。我在进高中之前在长沙市文艺中学念初中。这是一所私立学校,算是长沙市的一所中等水平中学。学校校长是曹典球先生,是他办的学校。曹先生是湖南大学教授,他是位很有资历的先生,据说还当过湖南省代省长,1949年以后他任过湖南省文史馆长。他的孩子差不多都是大学生,有的还留过洋。他为人很正派。1949年前那个时候因为内战,在国统区逐渐发展到要和平反迫害的反饥饿反内战社会运动。

采访者:长沙是8月份和平起义的吧?

张忠培:对,1949年的8月。当时我参加了这个运动,而且我是班上的一个领头人,组织了全班的游行。在这类事情上,校长实际上是比较支持的。我们反饥饿,反迫害,反内战,要求湖南的家长程潜出来主持和平。我们那个时候是住校的。一次我领着同班同学到城里参加游行之后,就在家住了一晚。

采访者:您家就在长沙市?

张忠培:对,我家在市里。游行完了以后我就住在家里了。第二天一起来,很多的商店都没有开门,到处都贴着标语。标语主要写的就是“朱毛不死,大战不止,国难不已”,“共产党改国旗,换国号”、“共产共妻”之类的标语。我们原来游行并没有想到,这样的游行还有什么危险,但这样一看,还有这样的危险。当时我通过这些标语,看到国民政府正在磨刀霍霍,但心里还是很平静的,虽然那个时候我才14岁多,也不太懂事,也不能说不懂事,因为政治上要比你们这些青年们要成熟。之所以成熟的早一点,就是因为我们这一代人经历太多。我是1934年生的,三年以后卢沟桥事变。

采访者:属狗的?

张忠培:对。抗日战争爆发,到1938年蒋介石为了焦土抗战,火烧长沙,我们家里就被烧了。那时候我很年轻,但是我也有记忆。抗战期间,长沙经过四次沦陷。每次沦陷,我们就要躲到乡下去,就在长沙县。

采访者:先生,您家解放初划成分时,算什么成分?

张忠培:我们家里是这样的,如果算成分那就算工商业兼地主。我们家里有好几个店铺,有药房,还做颜料生意,乡下还有8石田。

采访者:颜料是染布的颜料还是画画的?

张忠培:都有。还做一些装修房屋用的东西。

采访者:无论是抗战还是内战,尤其是西药,这是很紧俏的,当时从哪儿进货呢?

张忠培:那我就搞不清楚了,我年轻的时候,记得家里为了进货,要派人去广州,甚至派人常驻广州,也派人去过武汉。

采访者:您在家里是老几?

张忠培:我在家里呀?男丁我是老大,上面有个姐姐。我的父亲是长子,我是长孙。我家里的家业是我祖父搞起来的,我祖父排行第九,他叫张福星,有过堂号称张福堂,人们叫他张九爹(即爷)。他是一个农家子弟,很贫困,在农村待不下去了,他就到城市来当大师傅。

采访者:做饭?

张忠培:对。我的祖父一直到他发了财,很有钱了,家里的菜还是他自己炒。他发财了,就回乡买了土地,有八石田,城里有几个铺面,有的时候还到长沙以外的城市开一些店面。当时地位就不一样了,待遇也不一样了。我祖父是一个好人,我的记忆里,任何人求他办事,他都提供帮助。到了解放后,我就知道所有和他交往的人没有不欠他钱的。我亲眼看到的有两个例子。一个例子就是长沙市当时有挑担子、提篮子做买卖的人,一般都是卖菜卖肉的,我祖父早上起来,坐在门口买菜,会和这些挑担的生意人聊聊天,这样就认识了不少人,其中就有一个卖肉的。有一次他跟我祖父说,他想进一批货,就是进一批猪,可是有一个困难,没有钱,能不能借点钱给他。我祖父问他要借多少?他说150块大洋。他这么一说,祖父就答应借给他150块大洋。我父亲、我叔叔都反对,但他还是借了。还有一个就是卖皮蛋的,经常给我们送皮蛋,有一次也谈起要借钱,他就借给他二、三十块大洋。

我祖父这个人自己生活一直很节省,但经常帮助别人。结果解放后搞三反五反,清查资本家,他就被人家提过去了。提过去了以后,我听到的是让他写过一个检讨,按过一个手指头印。他回来以后就默默不乐,很少开口说话了。他没有受过这个委屈,感到丢了大面子,是奇耻大辱。后来我上大学期间,他就因为这个问题一直待在家里,闷闷不乐地离开了人世。

当时我们也受了一些进步思想的影响,社会上已经在提倡划清界限,在理智上,我觉得他是剥削者,可是在情感上,我总觉得他为人善良,是个好人。